追念殷安如先生
                                  曾 景 忠 

  今年春节后,二三月间,有关南社研究会工作和南社研究一些事情和信息,我连给殷安如先生去过两信,但未接到他的复信。往常,他作复总是很及时的。因我是将信寄到盛泽的,我怀疑,他是不是在黎里,未到盛泽,故而没看到我的信。我向高金舌先生了解,他肯定说殷是在盛泽。正疑惑间,没想到,竟传来安如先生病逝的噩耗。


  吴江柳亚子纪念馆发给我的讣闻函,是寄到我的单位近代史研究所的。我退休后,不是每天都到所里去。3月31日夜间,王晶尧先生打电话告诉我说:殷安如先生已于3月28日病逝。4月1日,吴江举行殷先生的葬礼。我听后,非常震惊,多好的安如先生呀,怎么突然离开了人世!晶尧先生正拟吊唁函,次晨电传吴江。我表示,我参加联署,王先生同意了。第二天(4月1日)中午,我才从我们所的传达室取到吴江寄来的讣闻函。经与南社研究会黄仪娴同志通过电话商量后,下午我到东四邮局以南社研究会和朱培康(研究会第一副会长)的名义,分别向柳亚子纪念馆发去两份唁电。估计吴江收到唁电,殷先生的葬礼已经举行过了。


  自1990年中国南社与柳亚子研究会成立后,因难拂当时负责研究会会务工作的王晶尧先生之邀约盛意,我参加了研究会的一些工作。但因担负的编研工作较忙,我与各地南社研究工作者甚少联系,1997年退休后情况才有一些改变。殷安如先生的大名,我是知道的,他是吴江柳亚子纪念馆馆长。研究会的刊物《南学通讯》常发表他的诗文,"南学书简"栏也常见到他与北京研究会一些同志的通信。我参加编过他的稿件。直到1999年11月,在南京举行南社成立90周年学术研讨会时,我才有机会与殷先生见面。但会议安排得紧凑,第二天晚饭后,我们即离开南京了。那次相见,并未多谈。
  

  两年后,2001年10月在上海金山举行辛亥革命与南社学术研讨会,我们再次相会。会中时间亦很紧,在离沪赴江苏(从枫泾绕浙江)的路上,我们在嘉兴汽车站候车室简单聊了几句。他说到他编的《南社人物传》出版后,希望我能写书评。嘉兴到黎里的汽车开车时刻一到,我们匆匆作别。但我回京后即收到他的来信,与我交流有关南社人物研究评价的问题。


  接着,他受朱少屏先生后人之托,为纪念朱少屏先生诞辰一二0周年和殉难六十周年编纪念集,推荐研究南社的人员撰文。他替朱桐生先生约我写稿。初始,我因手头研究课题工作任务重,时间紧,加之对朱少屏先生素无研究而推辞,终因他诚恳相约,我辞却不恭,况且朱少屏先生为国殉难,撰文纪念先烈也理所应当,故于2001年元旦后突击赶写了《朱少屏与南社》一文。为让我写此文,安如先生怕我未接触朱少屏先生的资料,故而介绍线索,请朱桐生先生给我寄资料。我的文章写成后亦寄他审阅,有的引注请他提供原始出处。此文收进《朱少屏纪念集》(2002年底编印成功),我在文末注明,在撰写中得到殷安如先生的帮助,表示感谢。此文后来载于上海市档案馆编的《档案与史学》杂志2003年第2期。


  2002年5月,以柳无忌先生与他联合主编的《南社人物传》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了。此书在酝酿编辑初期,柳无忌先生参与策划、指导,但因柳无忌先生远在美国,年事亦高,此书的组稿、编辑工作自然主要是由殷安如先生承担了。他后来请高金舌先生担任审读。我接到此书后,抓紧写了读后感,送请《中华读书报》发表了。殷安如先生为此书的编辑花了大量心血。此书各篇撰稿人都很认真,撰写南社各个人物都吸收了近些年来发表的资料和研究成果,堪称是这些年来南社研究的结晶。安如先生为南社研究提供了一份高质量的成果。


  去年10月柳无忌先生逝世。安如先生又帮助联络,组织撰写悼念无忌先生的诗文。我写了一首悼念的诗曾寄给他,请他帮助推敲。


  可以说,我与殷安如先生是在南社研究过程中的诗文交吧。从前年秋至今春一年半的时间内,他与我之间通信大概不下十次。他虽然年长有病,但每次通信他都及时作复,用隽秀工整的小字,认真、细心地书写,一丝不苟。他在我的心中,是令人尊敬的学者、长者形象。
  安如先生事业心强。在担任柳亚子纪念馆领导职务和从事南社研究工作中,他勤劳刻苦,卓有功绩。他年过七旬,仍孜孜不倦,勤勉于学,而且成果灼灼。据我所知道的,近些年他编辑陈去病集,编写了陈去病年谱,编辑南社人物传。每逢出席学术研讨会,他都撰写论文。南社研究事业,无名无利,他为学术自愿奉献,忘我工作,为南社研究者树立了榜样。
安如先生治学严谨。他或编纂资料,或考订史实,或论述史事,均细密周详,为编陈去病集,他还向我写信,调查近代史研究所所存陈去病资料情况。《南学通讯》刊发他与俞前先生合编的《陈去病年谱》时,我在校阅中发现一些问题和疑惑,他一一作答。从中可以看出,他们编陈去病年谱时,均详征史料,下笔有据。在编《南社人物传》中,为弄清一位南社人物抗日战争时期在沦陷区有未当过汉奸,他查阅多种资料,落笔非常有分寸。


  关于曹锟贿选总统时,身任国会议员的高旭出席国会选举会之事,如何评价,他与高旭传撰稿作者观点有歧异。经与主审者、出版社和作者往返磋商,最后他作了妥协,让出版社的责任编辑和南社丛书的总主编之一高金舌先生以及作者最后定稿。在这一过程中,他曾写信将此事告诉我,亦有征求我意见之意。可见他对学术求实求真的严肃态度。事实上,他感到他对高旭传最后的定稿采取的退让态度,心存遗憾。在他看到《中华读书报》刊出的我所写的该书读后感后,就文中所说高旭参与贿选总统事,高旭传作者提出了一个疑案,他又给我写信,继续申述对此问题的看法。我知道,安如先生不大愿意为此问题公开发表文章进行争辩。而此信说明了他编《南社人物传》过程中遇到这一问题及处理经过,同时也简要阐述了他对此历史问题的观点。我考虑,如能将此信发表,对南社研究者不无参考价值,故征得安如先生的同意后,将他此信编入《南学通讯》第19-20期合刊中"南学书简"栏内。


  安如先生对人真挚热诚。我写《朱少屏与南社》文时他诚恳帮助,前已述及。我写好悼念柳无忌先生诗后,也寄给他,请他把关。他斟字酌句,就格律提出修改意见,非常诚恳。
安如先生为人非常谦恭。有一件事足以说明。他给我写信,均称我"老师",末署"吴江后学"。我感到他客气得有些过分。因为,论年龄,他比我年长;论学问,尤其在南社研究方面,学识水平远比我高。我怎么当得起他称"老师"呢?我多次在信中反复申明我的意见,请他不要这样客气。但他始终不肯改变称谓写法,这使我非常惭愧。


  虽然我与安如先生交往时间不长,但是他的优良人品、学品,留给我很深的印象。他对南社研究事业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现在他突然离开了我们,我们怎么不感到悲痛伤心。我们只有学习他的高尚品德,继续将南社研究事业推向前进,才能告慰于安如先生在天之灵。

                    2003年4月3日